隔天一早八點整,我準時地張開眼睛。
看了看手錶後,我愣在床上好一會兒,突然想起昨天的案情進展,精神瞬間將我充得十分飽滿。
我神采奕奕地跳下床,一反平常沉重的腳步,蹦蹦跳跳跑進廁所,一邊刷牙洗臉,還不忘唱歌。
興奮感退去後,我拿起筆記本,看著自己昨晚淩亂筆跡寫著:丹一定跟案情有關係,不單單只是個委託人,以後得小心觀察。
既然丹跟案情有關係,是什麼樣的關係呢?是加害人?亦或是……主謀?
這個念頭令我打起了寒顫,情不自禁地想了下去。
如果是主謀,難道西法的消失是他造成的?為什麼要這樣做?是有目的,亦或是利益呢?
亂七八糟的思緒不斷地轟擊著我的腦袋,我這才發現,想的越多只是會有更多的問號而已,對案情於事無補。
思及此,我暫時先拋開關於案情的一切, 下樓吃早餐。
一如往常,我將吐司夾蛋的盤子放在客廳的桌子上,泡了杯曼特甯,舒適的窩進沙發中,打開電視,看晨間新聞。
主播熟悉的臉龐映眼簾,我悠閒地喝了口曼特寧開胃,開始嗑我的吐司夾蛋。
「昨夜,在朗巴餐館中發生了一起失蹤案,失蹤者為三十六歲的西法‧華森。」我的眼睛倏然睜大,差點噎到。
咳了好幾聲後,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主播繼續說道:「西法‧華森本是一家出版社的總編輯,昨晚在餐館中莫名失蹤,在現場的丹尼‧史蓋特臨場反應甚佳,馬上打電話向警方報案,警方十分鐘內馬上趕到並控制了場面。(聽到這裏,我「噗嗤!」一聲笑了出來,用槍「控制」場面效果當然好。),他說──」
丹的面孔頓時被放大出現在我家的電視上頭,只見他一臉平靜地說道:「昨天晚上,我正準備進餐館見我友人,不料我友人卻慌慌張張地向我說他的另一位朋友無故消失了,我便趕緊向警方報案。」真有你的!好個官方說法!
我本來就對他沒什麼好感,現在發現他有涉案的可能性後,對他的觀感更是只減不增。
「丹,你還真有效率,隔天就將這件事鬧到新聞上了呀!」我苦笑。
一旁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,我起身接起。
「有空嗎?」是思薇雅。
半個小時後,我走進住處轉角的一家咖啡店。
我本來是想要約她在薰香咖啡館的,但是被她反對了。
「昨天那裡才發生失蹤案,現在去那裡,難保我們不會被認出,我不想被捲進這場風波。」她是這麼說的。
「妳也知道了?」我當時訝然。
「拜託,你當我是山頂洞人嗎?我當然會看電視呀!」回答是一個白眼。
我想想也對,便跟她約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,我很常去。
這間咖啡店很小,除了吧台外,只有兩張桌子。門外沒有招牌,但是附近的人都稱它為「清新角落」──你在裡面會感到很清新、很放鬆,真的。──老闆娘是個非常有氣質的女生,很年輕,感覺不超過三十歲。
在我還沒寫小說寫出名聲之前,常常來這裡窩著,一窩就是整個下午。老闆娘非常尊重我的獨處時間,除了問要點什麼之外,幾乎不曾打擾我。
她只會在我沒有靈感,煩躁不堪時,靜靜地在我的桌上放一盤手工的餅乾,坐在我的對面,看著我微笑。不知怎麼的,只要看到她的微笑,我就感到無比放鬆;只要放鬆,靈感就源源不絕地來。
「妳是怎麼開始經營這家咖啡館的?為什麼不像其他女生,跟男朋友約會呢?」我曾經這麼問道。
她只是笑了笑,淡淡地回答:「我在等。」
「等?等什麼?」我不解。
她沒回答,只是微笑。
我就這樣問了好幾次,每次都得到同樣的答案。
神秘的老闆娘,謎樣的過去。我只好這麼註解。
回到正題。
當我進到咖啡館時,思薇雅已經坐在我以前常坐的位子等我了。
「我有件事要告訴你。」當我坐定後,她說道。
年輕而神秘的老闆娘走過來,笑著說:「請問要點什麼?」
「一杯曼特寧。」我說道。
「一杯果汁。」思薇雅說道。
「妳不喝咖啡?」我有些驚訝。
「昨天失眠。」她回答。
老闆娘點了點頭,回到吧台。
「妳要說啥?」
「今天早上,我發現有人站在窗外看著我。」思薇雅深吸了一口氣,再吸了一口,才顫抖說道。
我的眼睛睜得老大。「真的?」
「真的。」
「那妳怎麼反應?」
「就假裝沒看到,繼續做我自己的事。他監視了我半個多小時才離開。我總覺得他的眼神裡帶著濃厚的殺氣,好像隨時準備好要把我宰了一樣。」
老闆娘端著一杯曼特寧和一杯果汁到我們面前,放妥後,又離開了。
「如果真的是這樣,那妳還是小心一點為妙,覺得有危險的話通知我一聲。」我一臉擔心的說道:「難道,跟案情有關?」
「案情?」思薇雅一臉疑惑。
「沒事沒事!」我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。
「別想瞞著我。」思薇雅瞇起了眼睛,眼中含有危險的氣息。
我跟她辯解了好一會兒,發現完全無效後,只好無奈地將事情全盤托出。
我跟她說丹一開始是怎麼找上我,並請我幫忙調查案件;又說了怎麼發現丹其實跟案情有關、我的調查過程等。半個小時過後,我才終於說完事情的始末。
思薇雅沉默了好一會兒,才遲疑地問道:「所以,丹是你的委託人,而你負責幫他調查拉法‧薩瓦的死亡懸案?」
我點了點頭。
她突然說道:「我得跟著你。」
「不行!」我馬上厲聲反對,「這樣太危險了,我不想把你……」
「你還不了解嗎?現在已經有人盯上我了,我已經淌了這場渾水,已經無法抽身了!難道你要讓我陷入險境嗎?」思薇雅盯著我,眼神凌厲,不容許我移開。
我無話可說。她說得對,她已經捲入了這場風波,不面對也不行了。
我沉吟了幾聲,說道:「好吧,不過妳得答應我,隨時在我附近,不准離我太遠,並且定時向我回報妳的現況。像遇到今天這種狀況,更是要說出來,千萬不能隱瞞。」我眼神堅定地望著她。
「嗯。」她毫不遲疑地回答我。
我小心地四顧各處,確定沒有人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後,我轉過頭來,不放心地再次叮嚀注意事項:「記得,如果有發現任何讓妳不舒服的事情──不祥的預感也算,馬上告訴我,我的手機隨時開著。」我從我的口袋掏出記事本,撕下其中一頁,寫下我的手機號碼交給她。昨天我之所以沒有給她我的手機,是認為還沒有這個必要;既然今天發生這種危險的事情,不給也不行了。
「好啦。」思薇雅不耐的表情又出現了──她的耐心實在不多。
「我真的很擔心妳,」我閉上了眼睛,深呼吸、再深呼吸,緩緩吐出氣,「我不希望妳因為我……而出事。」
思薇雅的表情柔和了些,「別擔心啦!我會自己注意的。」
我望著她,看見她眼神中的堅定後,我稍稍地鬆了一口氣,終於露出了點笑容。
我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曼特寧,熟悉的苦澀味道在口中逸散開來,讓我的心安定了些。
不管你是誰、要做什麼,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。我心想。只要我跟思薇雅聯手,你永遠別想靠近分毫!
出了咖啡館後,我們走到對面的公園散步。
「對了,我們還沒互相交換對方的資訊對吧?」思薇雅抬頭望著我。
「嗯。」
「那……先說職業好了,我是咖啡館的工讀生。原本是公務人員,但因為和老闆處不來,所以自己辭職了。」
「很像直性子的妳會做的事。」她翻了個白眼。
「那你呢?」
「我是個作家。」
「寫什麼類型的?」
「奇幻類型的吧。偶爾心血來潮可能寫些懸疑動作類的。」
「我好像想起來了,那本《關鍵鎖鑰》是你寫的對吧?」
「對呀。但我最近在籌畫一個新的寫作計畫。」
「真的嗎?是什麼類型的?」
就這樣聊著聊著,不知不覺我們已經繞了公園一圈了。
思薇雅停在一棵樹下,伸出手,摸著樹幹:「你不覺得,樹是有生命的嗎?」
「怎麼說?」
「他在不同的季節會有不同的姿態,春天顯得嬌媚、夏天顯得陽光、秋天顯得蕭瑟、冬天則顯得孤獨,彷彿他有著千萬種的情緒一樣,我有時候甚至會認為,我的情緒變化比樹還貧乏,在失去最心愛的東西時,卻一滴淚也沒有落下。」我看著她的側臉。
此時的她,表情竟是落寞的。
「最心愛的東西?」
「嗯,而且我竟然可以在失去後,能夠這麼輕易地放下。這樣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呢?」她喃喃自語。
一陣令人透不過氣的沉默。
「走吧。」她轉過身來,臉上又恢復了平時一貫不耐煩的臉。
我望著她,愣了一會兒,才追上去。她大概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表露情緒吧。
「我們這樣應該算是朋友了吧!」在回家的路上,思薇雅這樣問我。
我點了點頭,「不只是朋友,還是難友呢!」我苦笑。
「等等!」思薇雅臉色微變,壓低聲音說道。
「怎麼了?」我感染到她的緊張氣氛,皺起眉頭,心臟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。
「我感覺到……有人在看我們。」思薇雅臉上微微出了汗。
「什麼!」我驚道。
「在後方兩百公尺轉角。」思薇雅利用她敏銳的直覺說道。
我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,還真有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站在那裡。
我的背上頓時爬滿了冷汗,雞皮疙瘩從腰間一路延伸到脖子。
「是早上的那個人嗎?」我竭力克制顫抖,轉頭低聲問思薇雅。
「不確定。不過就早上的那股殺意來看,似乎是他沒錯。」思薇雅也在顫抖。
「那我們裝作若無其事,繼續往前走,把他慢慢引到人多的地方。」我說出應變方法。思薇雅點了點頭。
接下來的路程特別難熬,我們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深怕驚動到後頭的追蹤者。被上不時傳來一種寒意,我想,那就是思薇雅所說的殺意吧。
我們的呼吸也變得又薄又淺,殺意有形之體一般,不斷地推著我和思薇雅往前走。
不久後,一家超市映入眼簾,我和思薇雅趕緊加快腳步走進去。很快的,那股殺意消逝地無影無蹤,彷彿不曾存在過似的。但溼透的衣衫就是它存在過的證明。
我們倆不約而同地重重吐了一口濁氣,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「他讓我渾身不舒服。」思薇雅皺著眉,不斷地喘著氣。
「感覺他的眼神都快要刺穿我們了。」我附和。
「他到底是什麼人?為什麼要跟蹤我們?」她問。
「我也不知道。接下來幾天妳小心一點。」
一隻手臂突然狠狠地勒緊我的脖子,我的眼睛向外暴凸,快要掉出來了。
思薇雅驚恐地睜大眼睛。
我四肢盲目地亂踢亂打,踢到的卻只是空氣。
「沒想到你們倆竟然可以感受到殺氣,真是不錯!可造之材!」一個狂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。
是剛剛的那個跟蹤者!
我雙手死命想扳開那雙緊箍在脖子上的手指,卻只是徒勞。我越用力,他只是更加施力而已。我的眼前馬上因為缺氧而發黑。
「不……」我呻吟。
跟蹤者的手更用力了些。
我失去了意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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